西风与灯塔 【凌赵】
所有关于医闹的部分都是真实内容。
第二十一章
吵闹声炸开的时候，凌远刚好停在门口，一手握在门把手，旋开半个圈，闻声习惯性的抬头看向左边走廊。陈主任在他身后几步远，端着水杯，杯口飘着的红枣在水面慢慢打旋。却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声响传来的方向，只轻声开口催促凌远“别站着了，进去吧。”
凌远这才收回神，赶紧打开门，侧身站在一边，陈主任个子不高，只到他肩膀，走过去的瞬间一句话飘进他耳中“小凌不要去凑热闹啊。”
又抬头看了一眼左边的诊室，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进门了。
中午破天荒是凌远在等谢晗，科室会议室的门紧闭，所有的主任都在里面，护士长在门前镀步，磨砂玻璃上映出来影影绰绰的影子，不时有叫骂声和碰撞声传出来。明眼人都明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晗出来的时候一脸晦气，看到凌远想开口，一把揽住他肩膀低头就往电梯闯过去，“等会说。”
进到电梯才顾得上询问，“怎么了？”
谢晗骂了一声“碰上个傻逼，骨折术后缝合线排异，非说是手术给他做坏了。”
“这事解释清楚不就完了么。”
“不信啊，死活不相信，非说科室给他手术放的钢板也有问题，死活就是要个说法”谢晗惟妙惟肖地学对方说话“这不是钱的事！我就要个公平！”
“放他娘的屁，不还是要钱么！”
这话是谢晗压低声音说的，正巧电梯门打开，一波人涌进来。凌远和他一起艰难地从逆流的人群里挤出去，“那科室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十有八九私了吧，碰到这种事你能怎么办？”
“这事怎么私了！一次这样，次次都要给钱！我们又不理亏，他去国外也一样。”
这回变成谢晗安抚凌远，“你小声点……”
左右看了看没病人注意这边，“他带了十几个亲戚来闹，终归是影响不好，再说了，你觉得这事爆出去会有人站在科室这边么？”
凌远冷笑一声，“这年头什么玩意都能来医院闹一出……”
谢晗对他的话也是赞同的不行，“医院附近的医闹公司，闹一次最少能赚两万，赶得上主任开多少次刀了。”
“最漠视的是路人……”不知想到什么，凌远没再说话。
认命地拍了拍他肩膀，“我们无能为力，只能防着点。”
晚上打电话时和赵启平聊起这件事还是没忍住口中的怨气，“同僚之间都那么漠视，怪不得能被人骑到头上，外因和内因并存……”
赵启平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过来“没办法，各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别生气了……”
顿了下又开口，“内因至少可以理解，但是大环境放在那。我上次周末去学校附院见习，你猜我碰到什么？”
“碰到什么？”
“大厅门口放了两口棺材，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在那哭，我从门口往外走的时候还被人塞了张名片，'兄弟！需要闹事么！一人一千！最低价，包你能一次让医院赔五十万，棺材什么的都是我出。'”赵启平的尾音充满讽刺，“你说这事能怎么办，难道拿着名片去报警么？”
沉默蔓延在两头，凌远想到陈主任的漠视，保安从走廊探出头，看了一眼又很快缩回去，主任低三下四地好言好语解释原因，实习生挨了一耳光，捂着脸一句话都不能说……
“子系中山狼……”
赵启平轻声接出下句“得志便猖狂。”
这事终于还是不了了之，医院领导不愿意露面，科室跟人谈了许久，赔了五万块钱。凌远中间休息的时候看到一群老头老太太得意洋洋地涌向电梯，“谁敢把我老婆子怎么样！我往地上一躺！敢碰我试试！！赔死他们！！！”
凌远侧身尽可能快速的从他们身边经过，背影像极了怕惹麻烦落荒而逃，其实自己明白，只是因为恶心。
有些人一辈子都是流氓，年轻的时候是小流氓，到老了唯一累积的也只有年龄，即使皱纹满脸，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恶心。
再对上陈主任的时候，凌远照旧恭敬地站在一边，从早到晚，老师坐在椅子上，手一挥，他上前把杯子里的水续满，几颗红枣依然飘在水面，散发出甜腻的味道，却不复从前。
考试月的时候赵启平跟往年一样忙得昏天黑地，内外妇儿连考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头上，人人眼睑下方都是一片发青，困意连寒风都刮不走。凌远快递寄来一整套保暖用品，以及每年约定成俗的情侣围巾，赵启平上自习的时候背着一个电暖宝，背书的时候塞在羽绒服里，暖呼呼的一块在腿上。
凌远每天穿着一件中长款羽绒服在早餐摊吃包子，围巾绕了一圈又一圈。到医院后羽绒服一脱，就一件衬衫加开衫，外面套着白大褂，空调一开诊室的玻璃窗上逐渐哈出整片白白的雾气，不一会就一条条流下来延伸出一片略弯曲的视线。
陈主任依然每天轻声细语地和他聊天，仿佛一切没变。可是凌远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