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与灯塔 【凌赵】

第三十章 

赵启平回学校后,复习的日子格外单调,凌远每天往返在自习室和出租屋之间。谢晗早在七月份就收拾东西回家复习,只留下他一个人守在医院附近。秋老虎的余威还没消退,短袖长久的不下身,凌远每天早上七点到教室,中午就随便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会,一觉醒来,脖子疼脸也疼,浑身都是汗,到了晚上终于是起风了,却到处都是长脚的黑蚊子,嚣张的在身上到处叮包,又痒又难防,只有走在回家的路上才相对惬意很多。

十点钟的路边仅有各种小摊,门面几乎都紧闭着,昏暗的路灯撒下来把影子拉得格外长,凌远脑子里一会转着书上的复习题,一会转着以后的生活,最终却都毫无意外定格在赵启平身上,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姚泽那个王八蛋最近有没有找他……老婆不在身边,要操心的事简直太多……

另一边赵启平在学校忙的也是脚不沾地,因着十二月初要实习的缘故,半年的课程压缩到三个月,中间还有一个十一小长假。虽然他早已决定要去凌远实习的医院,甚至连住宿的地方都不需要操心,直接把行李打包寄到凌远的出租房就可以了。但每天排得满满当当的课程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连晚上都要抱着课本待在整栋楼都黑乎乎的实验室上局部解剖课,几乎没有心思关心课业以外的事情。

所以在杨子宁神秘兮兮地跟他说实习的种种内幕时,赵启平第一反应有点傻,“啊?你说什么?”

杨子宁一脸恨铁不成钢,“我说!别人问你想去哪个实习医院的时候先不要说实话,就说还没考虑好……”

赵启平有点困惑,“为什么?”

“你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呢,生怕好医院被人抢了,稍微有点门路的要么直接找辅导员,要么找院领导,没门路的就各种从同学嘴里打听。”

“不是吧……至于么……”赵启平哭笑不得。

杨子宁撇了撇嘴,“谁说不是呢。”

“实习医院而已,又不是毕业分配。”

“眼皮浅,学生能有什么好争的,你原来天天跟远哥混在一起,又早早的退了学生会。所以系里面这些争利的事你不知道。平时奖学金、优秀班干、优秀党员什么的都能抢破头,何况实习单位。”杨子宁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有些人是想着实习去个好的,到医院以后想办法跟领导搞好关系,没准就能留下了。”

赵启平定定地看着杨子宁,仿佛第一次认识他,后者看着他的眼神一时也沉默了,好一会赵启平才开口,一副感叹的语气,“小宁啊……”

杨子宁没由来地有些心慌,然后就听到他下一句,“没想到你这么懂!我一直以为你傻乎乎的呢!”

“那是!什么!平平你居然骂我!?”

“没有!我在夸你呢!”赵启平信誓旦旦。

有了杨子宁的提醒,后来赵启平果然发现时不时有人跑来旁敲侧击地问自己。

“赵启平你打算去哪个医院实习啊?”

“还没想好呢。”

“哎,你不是跟上一届的学长挺熟的么,找他们打听打听啊。”

赵启平礼貌一笑,“学长们在复习呢,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再说还早呢,辅导员到时候肯定会给资料的。”

三下两下就把人打发了。跟凌远打电话提到这件事,后者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我们当时也一样,有些医院特别热门,有些医院给工资都没人去。”

赵启平一下子精神了,“给工资!?我去啊!”

凌远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敢!看学长不操得你下不床!”

“我就是随口一说嘛……我可是夜里想凌学长想的寂寞如雪……”赵启平习惯性地开始卖乖,“再说了,我还怕学长的医院太热门我去不了呢……”

凌远在自习室外面走廊里走来走去,压低嗓子跟他打电话,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有什么,回头有人问我这边医院怎么样,我就跟他说动手机会太少放假又少,肯定就没多少人愿意来了。”

“你这太坏了吧……”

凌远理直气壮,“我这都是实话,谁不愿意来那是他自己不愿意吃苦!”

赵启平煞有介事地摇摇头,“还好学长向着我……”

“那当然……所以你十一月份来了要好好报答学长……”凌远故意特别猥琐。

不知想到了什么,赵启平耳朵尖腾地一下红了,赶忙捂着扬声器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才继续讲电话。

等到小长假的时候俩人哪都没去,赵启平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泡在图书馆看书,十月中旬就提前开始考试,平时课上得飞快,压了一堆内容没来得及复习,正好趁着放假消化。凌远那边照旧来往于自习室和出租房,中间顺便签收了赵启平寄过去的夏天的衣服,收拾整理好分门别类的放进衣柜。

十一月初的时候实习医院的名单下来了,顿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斗争里,互相见面没几句话就转入试探,辅导员收礼的标准也是水涨船高,最后终于是栽了。杨子宁跟赵启平说的时候整个人都幸灾乐祸,“听说了么,辅导员被人举报了……”

赵启平反应了一下,“谁举报的?”

“不知道。”杨子宁看起来特别开心,“早晚的事,从有煞笔给他送五千块钱的时候开始,他就应该想到后果了。”

“可不是,”赵启平对他的话特别赞同,“本来大家每年送送土特产什么的也就算了,还算是礼节。现在在实习的关头,有人把价格提上去了,别人知道了肯定不甘示弱。据说还有人给导员刚出生的儿子送了金链子是真的么?”

“谁知道真的假的,反正纪委来找他的时候,他避重就轻,只承认收了些土特产。但是哪有人信啊,他明摆着是想趁着实习大捞一笔。”杨子宁表情特别不屑,“上次他把你喊去办公室不也暗示你了么。”

赵启平点点头,“嗯,他问我想去哪个医院,然后跟我说这个医院不好进什么什么的,说如果我真想去他可以帮忙之类的。”

“贪心不足……现在好了,直接被领导降级了……”杨子宁特别幸灾乐祸。

赵启平知道他一向跟辅导员关系不好,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任谁碰到一个天天不干正事,就喜欢怂恿学生斗来斗去的辅导员,除非是一路人,不然能喜欢才怪。自以为擅长帝王心术什么的简直神烦,标准的宫斗剧看多了。

所以赵启平一点都不同情他,即使辅导员拉着一行李箱的土特产在门口涕泪横流。

“跳梁小丑罢了。”凌远直接下了结论,“这种人哪配为人师表。”

不过虽然中间被人搞出很多不必要的弯弯绕绕,最终赵启平还是如愿以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实习通知,一颗心终于放下了。迅速把打包了一大半的行李一股脑的寄给凌远,恨不得立刻飞过去开始实习兼同居生活。

最后一门课考完,赵启平晃晃悠悠地溜达回寝室,开门是一地的狼藉,各种行李,编织袋,课本全部堆在地上,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打包,用不到的练习册和课本全部装麻袋卖给寝室楼下收垃圾的大爷。赵启平也不例外,毕竟课本太重,寄快递都贵。

他看着大爷麻利地称重给钱,四年的知识最终到手的只有六个一元硬币,还不够吃顿饭的。

当天下午赵启平就坐上了去实习医院的火车,连头天晚上为了最后一门课赶通宵导致头疼都被他忽略,整个人欢快的几乎飞起来,沉浸在要和凌远住一起的美好前景。

下车时天早已黑透,十一月底的夜晚温度有点低,赵启平被车内二氧化碳熏的发昏的头脑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出站口一个身影隔着人群都能一眼认出。

赵启平拉着拉杆箱快步走去,轮子在水泥地上摩擦出不怎么好听的声音,凌远张开双臂把他搂到怀里,拥抱都带着寒气。只有呼吸格外温暖。

“启平,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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