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与灯塔 【凌赵】
第四十四章
年轻人一般身体底子都不错，凌远没两天就又活蹦乱跳地去上班了。赵启平跟彭禹之间的关系恢复到从前，但赵启平更加毕恭毕敬地对待他，原来那些小性子全都被他一丝不漏地收敛起来。
“病历写好了么？”彭禹头都不抬地问。
赵启平本来在会议桌附近写英语，闻言立刻站起来抱着一摞病历跑到他办公桌前放好，“整理好了。”
一举一动挑不出错，彭禹抬头看了他一眼，拿起病历开始一页页检查，签字。赵启平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等到他全部查完没问题，才又走开看书。
李风照奇怪地看了好一会，然而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等到快下班的时候，赵启平伸了个懒腰，手握成拳在后背锤了锤，慢吞吞地开始收拾东西。
“平平，你来一下。”李风照拍了拍他肩膀示意跟自己走。
赵启平丢下收拾了一半的书站起来，彭禹看了他们一眼，干脆利落地背起包走了。白大褂随手扔在椅子上。
李风照站在柜子前挑挑捡捡，赵启平不明所以地站在他身后，然后就看到他对着门口瞅了好几次，赵启平“？？？”
“你打算什么时候不来医院？”李风照确定彭禹不会再回来后，上来就一记直球。
“啊？”赵启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试探性地询问，“我可以什么时候不来……”
李风照特别诚恳地搂着他的肩膀，“咱们这关系，只要别太过分，哥都能给你搞定。”
赵启平立刻，“照哥！嘤嘤嘤……”
“别卖萌！”李风照义正言辞，然后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六月底？怎么样？”
赵启平赶紧点头“好啊好啊好啊！”
“行。那你别跟别人说……”李风照把他拉近靠在耳边叮嘱。
“绝对不说！”赵启平信誓旦旦。
李风照又掐了一把他的脸，但并没有放他走，赵启平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你……”李风照犹豫了下，“你认识程秋砚么？”
“不认识！”赵启平回答得特别斩钉截铁，李风照眯了眯眼，作势就要松手“行了，你别请假了。”
赵启平赶忙改口“认识！认识！”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说完自己也觉得自己问得太笼统，李风照又解释了下，“你觉得他这人靠谱么？”
“……他……”赵启平犹豫了下，看到李风照的脸色立刻就把人卖了，“太风骚！一看就不正经！你看那领子！”
“噗”李风照实在没忍住笑了，松开手把人放开“行了，你回去吧……”
赵启平长舒一口气，颠颠地收拾好书包跑去手术室等凌远了。
凌远在手术室办公室拎着两套器械跟人扯皮，“这是明天我们要用的……很急……”胖胖的护士长不为所动，“不行！你送的就这么晚，我们的人早就送去了！”
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凌远在脑海里默念了好几遍我是正常人，不与傻逼论短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有些低声下气，“能不能帮个忙？”
“不行！”护士长一口回绝。凌远心里骂了句艹！面上只得继续跟她磨“那您告诉我器械送到哪，我自己去送，您给我写个条子贴上去，行么？”
护士长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嘟嘟囔囔地拿出一条手术铺巾，把几把器械包好贴上封条，写上手术室名称递给了凌远。末了还趾高气昂地教训他，“下次要送就一早上送过来，现在送过来算什么！”
凌远一言不发，拿了就走，把那些骂骂咧咧甩在身后，心里的愤怒却是一浪高过一浪。
等到他跑到消毒室，对方奇怪地接过去，“咦，你怎么不让手术室送过来？”凌远瞬间了然，压下心里的火气回答“手术室走不开。”
对方点点头，“我就说嘛，这个点一般都是手术室送。”
凌远这下是彻底没法控制脸上的表情了，窝着火走到电梯里，一张脸阴沉得能滴下水，到一楼电梯一开门，抬头时差点把赵启平吓了一跳，“你……”
“碰到个老女人……”凌远本来想忍忍，结果还是直接脱口而出，然后索性把事情讲了。
“变态啊！凭什么折腾你啊！”赵启平听完快气死了，捋着袖子恨不得去把护士长打一顿，他这个样子凌远反而赶紧劝他，“宝贝别气！别气！别气！”
赵启平又心疼又生气，心疼凌远要低三下四地看人脸色，还是一个管不到他们的小人物，“下次你别去了！我去！”
“你去，她要是折腾也会折腾你啊……”凌远给他顺毛。
“……可是我舍不得……”赵启平心里有点难受，他自己平时无所谓，被护士骂也就骂了，偏偏放到凌远身上，一点委屈都舍不得他受。他话说的没头没尾，凌远却一下子就懂了，感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恨不得搂过来亲他两口，又顾忌着周围有人只得作罢“换成是你，我也心疼啊。”
被这事一打岔，赵启平就把李风照那事忘了，直到晚上躺到床上才想起来，随即一五一十的跟凌远说了。
“你说老总这是什么意思……”赵启平私下习惯性地称呼李风照老总。
凌远思考了下，“不清楚……会不会快成了？”
“啊？”赵启平有些难以相信，仔细回想当时李风照的语气，随后笃定地摇了摇头，“肯定不是。”
“不是就不是吧。”凌远倒是很无所谓，“说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不去？”
“六月底吧……走早了我怕别的同学会说……”
“嗯……实在不行你就跟他们说我帮你带班……”凌远闭上眼睛搂着赵启平的手臂又把人往怀里拖了拖。“别想了，睡吧。”
“嗯。”
第二天到了手术室，凌远带着口罩，冷眼看着昨天对着他耀武扬威的护士长笑得花枝乱颤的跟主任聊天，又短又粗的手指努力翘成优雅的姿态，“哎呀……我逢人就说我们医院的叶主任那刀开的，就跟教科书上一模一样！”
凌远低下头，掩饰下眼中的一丝厌恶。昨天送去消毒的器械没一会就被器械师拆了包，整整齐齐、小心翼翼地码好，叶主任看到开口道，“这是我从德国买回来的新的，估计全院也就这几把，你们看看觉得怎么样？”
虽然是问句，但话语里满是笃定。护士长赶忙献殷勤，“昨天我就说这一看就是叶主任的东西，特意让人单跑一趟送去消毒的，还跟消毒间千叮咛万嘱咐！”
叶主任鼻子间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故意，“你们手术室会这么用心？”
护士长连连保证，“当然了，谁不知道叶主任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啊！肯定要特别上心！”
凌远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就算你是主任又怎么样，嘴上应付终究是嘴上应付。内里到底如何只有个中人才清楚。
李风照在旁边嗤笑了一声，因为隔着口罩，所以也仅仅是传进了凌远耳朵里。然后靠近他说了一句话，“收起你那点自以为的看透，不是主任，你连表面的应付都没有。”
后面的话李风照声音更轻了，“人活着，就是不想被人作践。”
凌远眼皮跳了跳，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