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与灯塔 【凌赵】
第四十五章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六月底时赵启平犹豫了下，还是趁着夜班的时候跟彭禹说了自己请假的事。
“老总同意了么？”彭禹听了以后就问一句。
赵启平有些迟疑，“同意了。”
彭禹眼皮都不抬，“知道了。”一直到临睡前他都没跟赵启平说话。后者沉默着把手底下那本解剖书翻来覆去，熬到十一点半还是撑不住起身准备去值班室睡觉。
“等一下。”彭禹突然开口，然后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拿出黄铜色的钥匙打开锁。从里面拿出两本厚厚的书，转身示意赵启平接过去。
“嗯？”赵启平接过去看到是一本笔记本和一本西医综合。“这是……”
彭禹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重点和笔记。”
赵启平心里突然就有些愧疚，半天就憋出来一句，“谢谢老师……”
“去睡吧。”彭禹从他身边经过，又坐回了办公桌前，“我等会再睡。”赵启平哦了一声，拿着笔记和书走出了办公室，转头看到他在对着半空中虚无的一点发呆，随后就默默地走开了。
七月初，赵启平开始正式的复习。每天早上六点钟起来，背着书包随便从外面买份早饭一路吃着到市图书馆。在附近一待待一天。
凌远则是赶去医院，只是今天他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后脚就进来一个背着单肩包的四十多岁男人，相当自觉地一屁股坐在了李风照对面彭禹的办公桌前，同时动手开始整理桌子上的东西，凌远愣了下，不禁上下打量这个男人，皮肤很黑，身材壮实，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发际线特别让人作急……整个一个工程师的感觉。
这样想的不光凌远一个人，接替赵启平到病房的一个实习同学站起身招呼他，“你是来修电脑的吧！？来……”
话还没说完，恰逢彭禹和李风照前后一起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都愣了下，彭禹脸上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师哥你来了！”同时李风照则是忙不迭地把那个实习同学拉开，小声道“闭嘴，去换药室去。”然后冲男人点点头，“严瑜，回来了。”
被称作严瑜的男人露出一个让人不太舒服地笑容，“彭禹李风照你们就是这样在办公室的？啊？我这办公桌上放的都是谁的东西。”说着随手把一本病历啪地一声扔在桌子上，彭禹笑了笑没说话，上前帮着他一起收拾，然后特别好脾气的把自己的东西捡出来放到了一张又小又挤的桌子上，平时这张桌子都被实习生们占用。凌远站在一旁没动，心里对严瑜有些不爽。
李风照的反应颇为冷淡，从口袋拿出口罩展开戴好，招呼凌远，“跟我去换药室。”说着就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身后的严瑜在他们出去后，目光看着办公室门口，嘴上开口，“李风照今年当老总了？”
办公室里只有彭禹一个人，闻言回答了一声，“嗯，今年是他。”
严瑜这时脸上重新露出一个笑容，语气也正常了很多“回来感觉怎么样？”
“还行。”彭禹脸上的笑容没什么变化。“你在那边晒得有点厉害啊。”
“对啊，”严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湖南太热了。”
换药室里李风照明显心情不好，在凌远给病人拆线的时候颇为不耐烦，最后勾住橡胶手套的边缘，啪地一声利落地脱下来，捏着扔进了废料桶，“我去病房先看看，你自己在这慢慢拆。”白大褂一角很快消失在门边。
凌远拆完病人腹部的手术缝线后，整个大腿都是酸疼的，因为病人是坐着的，他必须要弯着腰一点点用血管钳夹住线头，右手拿着线剪，剪开的线头在一块展开的酒精棉球上轻蹭一下带掉，用这个样子，不一会就感到腰椎那一块开始疼，只得调整姿势扎着马步来缓解腰部的压力。结果长长的缝线拆下来，后背全是汗，口罩下的鼻子也满是汗水，粘腻得不行。
等到凌远走出换药室，走廊尽头第一间病房门口，主任和老师们正在鱼贯而入，凌远一路小跑过去，在靠近门口时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进去。
严瑜相当有架势的站在叶主任后面，一副特别自得的模样，甚至不时打断其他住院医师的回答，“这人激素停了么？”
李风照面无表情，“停了三天了，最近两天准备拔引流管。”
“引流液清亮么？”严瑜手往旁边一伸，一旁的实习同学赶紧递过去一双没拆开的无菌手套。他拿过来拆开，然后把包装袋塞回同学手里，随即就一点点摁压腹部伸出的引流管，透过透明管壁仔细观察。凌远这时再迟钝也感受到了他是在拿李风照立威。
回到办公室，每天的交班开始，会议桌的椅子被依次拉开，彭禹原本是坐在叶主任旁边，现在那个位子被严瑜占了，他退而求次地坐在了李风照身边。
这是要变天啊……凌远心里默默下定论。
果不其然，叶主任在听完交班后，双手垫在下巴下交叉，手肘撑在桌面。“科室现在有三个分组，现在严瑜回来了，黄主任那缺一个人。你想去么？”
“好啊。”严瑜一口答应，这反而让凌远有些吃惊。
这样想的不止他一个人，下到手术室的更衣室后，凌远抓住T恤的下摆从头顶把衣服脱下来，正听见彭禹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还以为你会去叶主任那组呢……”
“嗨，去哪干嘛，天天开刀都有人管着”严瑜嗤笑了一声，“老叶他们也是，都这把年纪了还天天开这么多刀。”
彭禹应该是笑了笑没说话，凌远趁这个空档穿好手术服就走，一路畅通地进到手术室，里面已经有进修的医生开始给手术区消毒了。巡回护士和器械护士在一起聊天，“哎，听说严瑜回来了？”
进修医生回答了一声，“嗯。”
巡回护士笑着边拿着一瓶碘伏泡消毒棉球边聊天，“他上次发朋友圈说在湖南晒得特别黑，一会我看看是不是……”
器械护士戴着口罩声音有点糊，“哎，他现在是不是副主任啊？还是已经当上了？”
“不是，不过十有八九跑不了了，也就等着今年副高评下来。”
“好厉害啊……”器械护士语气挺羡慕，“这个年纪就是副主任了。”
“谁是副主任？”严瑜的声音传过来。
巡回笑着和他打招呼，“除了你严主任还有谁啊，我们手术室都等着你罩我们呢。”
“说什么呢，一会再让叶主任听到……”严瑜明显很高兴，“哎，今天中午大家别订饭了，我请客。”
手术室发出一阵欢呼，护士们都很开心，“是不是可以随便点啊？”
“当然。”说着严瑜冲一旁的凌远扬了扬下巴，“你过来一下。”
凌远走过去，“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家同庆楼，中午去那边跑一趟打包买饭回来。”不容置疑地语气让凌远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我不知道同庆楼。”
严瑜特别无所谓，“那你不会用手机查啊。”
等到手术开始后，凌远没上台，站在手术室外用地图查了下同庆楼的位置后，在心里把严瑜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
中午，凌远顶着大太阳，一手拎了六个饭盒，手指被塑料袋的提手勒得生疼，想走快点又怕汤汁洒出来，速度慢了又热又勒手。紧赶慢赶到了手术室休息间，正巧碰上严瑜他们刚下手术台，后者很不满，“你怎么这么慢，大家都饿得不行了。”一手去拆饭盒，“松鼠桂鱼有没有？”
“卖完了。”凌远甩了甩手发红的手回答道。
严瑜皱着眉头，“你就不能跑着去，这家松鼠桂鱼很好吃来着。”
艹！凌远心里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李风照眼疾手快地摁住他，“你跟我去写下病历。”说着要把他拉出去，严瑜像是不经意似得，“真负责……手术还没完就去写病历……”
李风照笑了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