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与灯塔 【凌赵】
第六十章
手术是星期五做好的，赵启平星期六上午去查看了下情况以后下班了。凌远没和他一起，他是星期六的夜班，这一天连接替李风照当老总的南奕都回家陪儿子去了，他一个人和一个实习同学待在办公室，到了晚上实在太无聊便早早的上床准备睡觉。睡前还收到赵启平的短信，再三叮嘱让他帮着留心自己的手术病人，为此凌远还特意套上白大褂到办公室走了一趟。
星期天早上六点，办公室传来隐约的声响，凌远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睡过去。结果声音越来越大，他烦躁的又翻了个身。下铺的实习同学特别有眼力见儿的轻声轻脚掀开被子下床，跑到办公室看看是什么情况。
人一去，办公室的嘈杂便消停了，凌远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枕边的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凌远瞬间清醒，伸手关掉定在七点的闹钟同时用手盖在眼皮上好一会，这才有精神从上铺爬起来，换好衣服先是去值班室卫生间洗了把脸，挤好牙膏刷牙。同时心里盘算着一会查个房，看看赵启平的病人情况。
等到他出来，就看到实习同学正坐在办公桌前打哈欠，想到他早上起的那么早，凌远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再去睡会？”
“不用了！”实习同学赶紧站起来，笑的有些腼腆，“凌老师你要吃什么？我出去买。”
凌远正准备开口，正赶上赵启平的病人家属走进来，手里捏着不知道什么的一张纸，“医生，我这出院手续办不了啊？”
“出院？”凌远拦住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实习同学，“怎么回事？”
实习同学解释道，“这是赵老师的病人，说今天出院。我刚刚六点给他办的手续。”
凌远气不打一处来，“胡闹！”他手虚空着朝病房方向点了点，“她刚做完手术第二天！出什么院！？”
“可……可他说是赵老师同意的……”实习同学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病人家属跟着点点头，“没错，赵医生说的。”
“他怎么说的？原话是什么？”凌远心里一百个不信。
果不其然家属下一句，“赵医生说这是个小手术，我寻思今天差不多也能出院了。”
凌远差点笑出来，这理解和延伸能力简直一百分。但还是颇有耐心的给他解释，“一般术后三天都是不能出院的，赵医生说的没错，这手术是不大，但也要恢复的差不多才能出院。”
家属不以为然，“我看我闺女精神好的很，我们没钱了，今天必须要出院。”
“不行。”凌远也很坚决。
“你又不是赵医生，”家属不依不饶，“再说了，我们家的情况，赵医生也是知道的。我没钱，再住下去我就要卖血了。”
凌远示意他打住，“我给赵医生打个电话，看他怎么说。”说完站到稍远处掏出手机开始拨号，电话响了好一会才被接起来，赵启平还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来，“喂？”
“星期五的手术病人，”凌远深吸一口气，“她家人现在要求出院。”
“什么？”赵启平声音拔高，“这才第二天，出什么院？”
“我也是这样说的，你别管了，我来劝他。”凌远得了他的准话放下心来，“你休息吧。”这些话都是他压低声音说的，挂了电话后凌远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跟人扯皮的准备。
“赵医生说不行，”凌远摆出一副侃侃而谈的姿态，“腹腔镜虽然创伤小，但按照规定都要监护三天的，而且还不算上手术当天。”他说了好一通，都有些口干舌燥，那个瘦小的老头就反复摇头，就一句话要求出院，最后绕是凌远也有些不高兴。
“我又不是害你，你怎么这么不相信医生？”
“我没钱住院！我就知道你们是想坑我的钱！还有那个赵医生！他有那么好心！？还不是做了亏心事！”
凌远这下彻底火了，脸色阴沉下来，“你嘴里放干净点！他能做什么亏心事！”
对方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手术时发生了什么！要么让我出院，要么我抖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好！”凌远转头指挥一旁的实习同学，“给他办出院！这种无赖不需要待在这！”复又对病人家属道，“你别以为我是怕了你，或者相信什么赵医生做了亏心事，你这种人，出院了大家彼此都清净！”
实习同学有些尴尬的抬头，“凌老师……”他咽了一口唾沫，“他欠费太多，出不了院……”转而好心的对病人家属开口，“你去交钱，交完钱就可以出院了。”
“我不交。”老头两条法令纹特别冷硬。
凌远气的发疯，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你不交钱就出不了院。”
“我不交，今天必须！出院！”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凌远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怒气在胸膛里乱转，却没有发泄口。实习同学待在一旁不敢说话，努力缩小存在感。
过了大概一分钟，还是老头打破了僵局，他怨愤的指了指凌远“你等着。”转身往办公室外面走。
“好，我等着。”凌远不甘示弱。
他随手扯了扯系的整整齐齐的领带，烦躁的拉开第一颗扣子，领带被直接扔在桌子上。半个小时后，科室的电话惊天动地的响起来。实习同学刚拿起来喂了一声，就听见那边劈头盖脸的问，“凌远呢？让他接电话。”
接过电话凌远听出是南奕的声音，对方明显很着急，“出什么事了？怎么有人跑到院长办公室说要举报你？还有赵启平？”
“碰到了一个无赖，”凌远快速的给他讲了一遍刚才的事，听完南奕也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你别担心，要真是你说的情况，那就没什么事。院长办公室那边一向小题大做，也是被人闹怕了，你别出面，我马上就到。”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凌远看着呆立在一旁的实习同学，似乎被吓得不轻，不禁放缓了语气，“你不走么？”
实习同学啊了一声，“哦，我等接班的同学来了就走。”凌远点了点头，又坐回办公桌前发呆。
没一会接班的同学就来了，实习同学如领大赦的跑了，都没跟凌远打招呼。他也无所谓，心里的怒气还有一小股缭绕不散，无从宣泄，不能自拔。南奕一直没来办公室，凌远估摸着他大概直接去了院长那。他自己对这事是特别不以为然，一来清者自清，二来他清楚赵启平的为人，不可能会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只是小鬼难缠，想来也会折腾一些时间。
所以当南奕脸上不带一丝笑意的大步走进来时，凌远心里没由来的咯噔了下。
对方白大褂里面就一件家居服，一看就是从家里急急忙忙赶来的，平时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南奕现下严肃的有些陌生，“凌远，你电话里跟我说的是实话么？”
“当然。”凌远慢慢的站起来和他对视，“奕哥，你还不了解我和……”
话没说完就直接被打断，南奕抛下一个重磅炸弹，“你知道他在院长办公室说什么么？他说，赵启平手术时占他女儿便宜，还强行不让出院，说你狼狈为奸包庇赵启平还威胁他。”
“放屁！”凌远直接炸了，“他妈的他这是扯淡！”他深吸一口气就要往外走，“我去找他。”
南奕一把拉住他，“你先冷静！但是我们先把事情捋清楚，刚刚在院长那我一头雾水，他说的这些我当然也不信，但是总要先内部知道真实情况！”接着下一句，“打电话把赵启平喊来。”
凌远想到他刚才话里的意思就一阵恶心，现在听到他要把赵启平喊来亲耳听到这些，赶忙阻止，“这个病人手术的事他跟我说过，这种事……还是别让他知道……”
南奕定定的看着他，“你清楚全部？”
凌远点点头，然后就听见他嘴里吐出一句话，“那你知道赵启平给这个病人垫了四千块钱的事么？”
“什么？！”这下愣住的是凌远，下意识回答“他给人垫钱？”
“打电话吧。”南奕看到他的神情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