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与灯塔 【凌赵】
第六十七章
赵启平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恹恹的。一旁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一盒止泻药，整个房间就彭禹那边开了盏暖黄色的床头灯，后者正对着笔记本默声念念有词，时不时看一眼焉了吧唧歪在床上的赵启平一眼，“啧，你说你吃那么多海鲜干嘛……”
“想吃嘛……”已经去了三趟厕所的赵启平翻了个身，一脸虚弱，“我现在还想吃……”
彭禹摇了摇头，“你可别了，再吃下去你就直接去挂点滴吧。”
赵启平自暴自弃地把自己蜷成一团埋进被子，好一会没有动静。彭禹都以为他睡着了，结果从一堆被子里面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我饿……”
正在跟酒店前台通电话的彭禹无奈的挂断，转身对满怀期待的赵启平开口，“都是海鲜粥。”后者默默又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特别可怜。
“我那还有两袋燕麦，要不你泡了凑合凑合喝吧。”彭禹在行李箱的夹层翻出来两小袋，然后又掏出一个HelloKitty的保温杯放在桌上，拎着酒店房间的电水壶，去卫生间的龙头接了水，扔了块消毒剂进去坐上开始烧，没一会咕噜咕噜的水开了，他仔细地把第一遍水倒掉，消毒剂也扔进垃圾桶，这才重新插上电，一套下来颇为熟练，赵启平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看得目瞪口呆，到最后接过他端过来的冒着热气的保温杯，手里同时被塞了一把勺子才反应过来。“你……你还带了消毒剂……”
彭禹重新回到床上抱着笔记本，嗯了一声，“跟着老板出来，东西肯定要带齐啊。”
小口小口喝着燕麦的赵启平不禁抬眼多看了他几眼，后者头也不抬，“干嘛？要哥哥喂你么？”赵启平立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几口把燕麦喝完了，正准备穿鞋去卫生间把保温杯洗了，就被人劈手夺了过去，彭禹摁着他一边肩膀把人摁到床上，“你还是躺着吧，我去洗。”
卫生间的水声哗啦啦响起来，赵启平侧着脸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些复杂。
另一边，凌远百无聊赖地躺在值班室的床上，举着手机看新闻，一个不稳砸到了脸上，他索性直接塞到了枕头下面。值班室的被子是刚换的，透着一股医院特有的冷淡味，也不够长，按凌远的身高，拉到下巴下面就顾不住脚，把脚那边盖住睡到夜里脖子一片都是凉嗖嗖的。他也懒得再去拿一床，每次都这样凑凑合合，但今天不知怎么了，总是觉得难受，翻来覆去的折腾。一会拉上来，一会用脚压下去，特别心浮气躁。下铺的值班同学还在打呼噜，凌远就更睡不着了。
一般医院值班还是有些奇怪的讲究的，比如什么十一点前没急诊，那十二点后肯定有两三个，或者躺下就要着，不然肯定累断肠之类的……还有些医生是自带各种急诊体质，像是李风照晚上必定会碰到急性阑尾炎，科室一个规培医生一上夜班就收感染，一上夜班就收感染，被大家尊称为“伏地魔”，搞得每次夜班护士一打电话“喂？今天是伏地魔值班么？是啊！那我去试试换个班。”这种。
凌远的夜班一向还算安稳，没碰上过大病，偶尔一两个急性肠胃炎什么的，所以他一向不介意失眠不失眠，但是今天晚上，却总有种不好的感觉絮绕在心头。
十二点整，护士啪地一声摁亮了值班室的壁灯，凌远下意识地闭眼躲闪，缓了几秒钟，坐起来翻身下床，拎起白大褂往身上穿，同时喊了声下铺的同学。门口等着的护士戴着口罩，“抢救室的电话，一个消化道破裂出血的七十岁病人。”
凌远脑子嗡地一声，随即立刻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
赵启平一夜睡得很不安稳，总是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肚子也不是太舒服，也多亏有一袋燕麦垫了垫，不至于空落落的疼。床头柜放着彭禹的保温杯，里面水一夜都没冷，赵启平每次伸手拿起来喝一口再睡过去，如果放在平时他肯定是不会用别人的杯子，但现在出门在外，自己又没带，再加上彭禹实在照顾得精细，他也不想矫情了。直接接受了对方睡前的建议，“本来你因为腹泻就丢失了一些体液，夜里肯定会渴的，我这没带盐和葡萄糖不然就给你喝糖盐水了。”你要是带了才可怕好么！！赵启平想象了下揣着一行李箱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溶液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来海南的头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早上六点半，凌远一脸倦意地坐在办公桌前，白大褂有些皱巴巴的，他摁着太阳穴揉了几下，强迫自己清醒。走廊不时经过急匆匆的护士，或者响起几声喧闹，没一会李风照斜背着包走进来，“怎么了这是？一夜没睡？”语气里还有些调侃，看到凌远无力的点了点头，“真一夜没睡啊？”
他把包塞到柜子里，套上白大褂，“哪个病人？一会我帮你看着去。”话音刚落护士就一路小跑进来了，“凌远！那女的又来了！”
凌远觉得头更疼了，李风照皱了皱眉头，“到底怎么回事？”
护士忍不住生气的跺了跺脚，“别提了，昨晚收的那个病人麻烦死了，家属事特别多，非要让我们守在病人床边守一夜。”
“什么玩意就守一夜，又不是他儿子。”李风照脸色更不好了，“你们守了？”
“不守怎么办，隔五分钟把你喊起来一次，隔五分钟把你喊起来一次。后来非说药用的不对，硬逼着我们按照她的方法开医嘱。”护士是真的气极了，一开口就噼里啪啦停不下来。
“她是医生？”李风照觉得有些不对，一般喜欢指手画脚的多半是同行或者一知半解的半罐子。
“啥医生……”护士很不屑，“当惯了领导，干什么都想插一脚。”
李风照放下心来，拍了拍对面已经趴在桌子上开始补眠的凌远，“没事没事，这种人别理他。”
正说着，王主任风风火火的从门口进来了，李风照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六点四十五，还没来得及上前询问，王主任就径直过来了，圆圆的脸上有些焦虑，“昨晚是不是收了个消化道出血的？”
护士站在一旁不吭声，默默一小步一小步往后退，凌远觉着有些不对，“是有一个。”
王主任抹了一把脸，表情有些纠结，深吸一口气“你们换好衣服，跟我去看看。快。”
早上七点，赵启平听着持续不断的闹铃声，拉过一旁的被角盖到脸上，闹铃声戛然而止，随后彭禹的声音响起来，“快起来！”
“唔……”赵启平把自己更深的埋到被子里，眼皮像是黏在一起，困意裹挟全身，用尽最后一份力气死乞白赖，接着劈头盖脸的光线打了进来，被子被彭禹一把拽走，赵启平立刻用手挡住脸，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视网膜上的淡红色光影，彭禹不怒反笑，“再不起来我就亲你了。”
赵启平混沌的大脑闪过一丝清明，然后就感到一个阴影覆盖下来，他猛的睁开眼，正对上彭禹弯腰的动作，后者特别遗憾，“啧，居然反应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