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与灯塔 【凌赵】

第七十章

第一批一共八百毫升的红细胞送到手术室,凌远人还没走就被叫了回去,李风照手术服都没来得及脱,举着双手急匆匆的从更衣室出来,用指纹刷开门喊住他。

“怎么了?”凌远有些奇怪。

李风照压低声音,“再要一千毫升血浆。”同时往凌远手里拍了四支还透着热乎的装着血浆的试管。

“怎么这么多?”凌远左右张望下,迅速的把试管用申请单包好卷紧塞进白大褂口袋。

“血止不住。”李风照脸色不太好,“精神点,估计要有事。”

“好,我知道了。”凌远一口应下来。

在得知血送到手术室后,老太太消停了很多。凌远也没再理她,跟护士站打了声招呼就去值班室补眠了。再醒来时是随着门外越来越大的吵闹声,值班室一片漆黑,光线从没有完全阖上的门缝漏进来,凌远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透着充足睡眠后的满足。他看了看时间发现是下午六点半,摸索着打开灯,一边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喊醒自己,一边套上白大褂准备看看外面的情况。

凌远出去时被刺眼的灯光闪了下,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眼皮上飘过几块粉红色光斑,再睁开正碰上一个从拐角小跑过来的护士,手里紧握手机,看到凌远急忙把他推进值班室,接着啪地一声关上门。

凌远不明所以,第一反应是开灯拉开距离,“干嘛呢?”

护士趴在门缝那听了一会,一脸紧张,“68床老爷子去世了,现在家属在外面闹事。”

“叫保全了么?”凌远掏出手机,自从医闹伤人事件越来越频繁,医院就雇佣了保全公司的一些人在医院内巡逻,用以协助保安。这些人大部分是退伍兵,年轻力壮,也没有保安那么多顾虑,医闹时放的开手脚,所以基本上只要一有病人或家属闹事就给他们打电话。

“打过了。”护士把门反锁,背靠着门板,“我有点怕。”

凌远安慰她,“没事,闹事的病人多了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由远到近,停在门外,随即有人急促的拍门,李风照的声音隔着门板,“凌远开门。”

李风照进来以后也是如法炮制,直接就把门反锁了,凌远这才注意到他没穿白大褂,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意识到凌远在看他,李风照解释,“刚从手术室出来,穿着白大褂根本上不来。你也别出去。”

“人来的这么多?”凌远有些吃惊。

“不是人来的多,”护士焦虑的把手机屏幕摁亮又摁灭,“是来的精,那些人是部队的吧。”后一句话显然是对李风照说的。

“退伍的吧……”李风照坐到床上,开始拆枕套,然后凌远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用枕套擦湿头发,“要真把军队的人拉过来,早就被查了。”

“那这阵势也是够可怕的,王主任还没上来吧。”护士还是心有余悸,“刚才那老太太进了我们那就打了雯雯一耳光,说我们写死亡证明了。”

李风照把头发擦了半干,“雯雯现在怎么样了?”

“在休息室呢,护士长让她别出来。”

凌远坐在李风照旁边,“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不知道……”李风照翻了翻床头柜,“有没有吃的?”

护士从口袋里掏出半袋饼干递过去,李风照毫不客气的扔了一块在嘴里。口齿不清地接着回答,“等王主任搞定他们,我们出去也没用。尤其你,你是首诊,万一到时候那家人把帽子扣你头上怎么办。”

午饭结束已经是接近两点了,赵启平整个人昏昏欲睡,他和彭禹一起跟叶主任打了招呼就回到了房间。进了门,赵启平抱着睡衣径直去了卫生间,他知道自己这个举动还是挺矫情的,而且磨砂玻璃门几乎没有遮掩性,但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和彭禹划清界限,如果可以的话,赵启平都想换房间,不过介于叶主任的脸面,这个想法最终也只是在脑海闪现了一瞬间。

彭禹倒是跟没事人似得,自顾自拿出一叠写满字的纸,赵启平好奇的瞟了一眼,看到一行标题,“不同阶段胃癌的手术方法”,不是彭禹的字体,他忍不住又凑过去想看仔细点,纸却被彭禹塞进被子里,后者挑了挑眉,“看什么呢?”

赵启平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正如他不知道这个标题看起来烂大街的文章是用来怎样,这个后果就是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两人陷入有些尴尬的气氛。

然后,彭禹无所谓的把文章拿出来递了过去,“你这反应真无聊,看吧看吧。”

赵启平没接,随后就被硬塞到了手里。彭禹懒洋洋的往床头一靠,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整个空间顿时多了些家里的感觉,热闹又熟悉。

拿着那打纸,赵启平还是默默放回彭禹手边,都忍住了没再看一眼,彭禹伸手要捏他的脸落了个空,也无所谓的收了回去。“这么谨慎干嘛,又不会怎么你……”

彭禹眨眨眼,“这是叶主任送的礼物……”说着意有所指的扫向目标。

“什么礼物……”虽然很不情愿,但赵启平还是非常如他愿的问了下去。

“明天开会我也要发言,总不能丢老板的脸,老板就从他的那些论文里挑了一篇给我……”

“……”赵启平突然后悔开口问了,果不其然彭禹露出一个奸笑,“平平……你知道的太多了……”

凌远在李风照吃干净半袋饼干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六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肚子也颇为配合得发出咕噜一声,“人怎么还不走……”凌远胃空荡荡的有些让人烦躁。

“我只希望外卖可以进来……”李风照回味的捏起饼干袋里的碎渣舔了一口,凌远“……”

本来一直守在门口听动静的护士也放弃了,坐到值班室另一张床上揉腿,“怎么都没人打电话……”

李风照一本正经,“一般这时候都应该在办公室讨论赔偿事宜了,但是这次的……”

三个人一起叹了口气。

护士不知想到什么又精神起来,“哎!你们手术结束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快讲讲!”

“不就是手术结束我们和麻师一起确认死亡了,出来通知病人家属的时候么,”李风照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直接拽着王主任的衣服不松手,当时我刚在更衣室洗完澡,头发都没来得及吹,收到王主任的信号就直接脱了白大褂跑了上来。果然科室也被占领了。”

“上到主任下到护士,凌远要不是在值班室睡觉,估计这会已经被挂牌游街了……”

护士担忧的眼神投向凌远,一时间整个值班室只能听到冷白色灯管发出的隐隐嗡鸣。

赵启平躺在床上,双手伸直举着一页薄薄的纸看得很认真,一旁的彭禹在把文章一点点输入电脑,赵启平每看一会就要爬过去问彭禹,“这什么字?”

得到肯定的回答再手脚并用的爬回去,重新躺好继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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