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与灯塔 【凌赵】

第十九章

 

实习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凌远恋恋不舍的从杭州回来,决定剩下的一个月就装死好了。事实证明,只要你愿意逃避,就可以油盐不进。凌妈妈刚开始每天都念叨几遍关于找女朋友的事,凌远从来都是边听边走神,敷衍的态度日益明显,后果就是在临走前凌妈妈爆发了。

 

“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你这孩子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总是跟我对着干!!!”

 

“你是怪胎么,为什么连女朋友都不愿意找?”

 

凌远声音很轻,“从小到大,只要不符合你想法的都不正常。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评价我成绩的么?就是因为我不虔诚,所以才会考得不好?”

 

凌妈妈瞬间卡壳,手不自觉的开始摩挲脖子上的十字架,“我是你妈!怎么说你你都要听着!”

 

凌远一句话都没说,拉着行李箱直接走了。

 

坐上火车后,铺天盖地的愧疚迎面而来。压的人喘不过气。和父母发生争执就是如此,不管当时觉得对方说的有多么伤人,甚至每次回想起来的时候也是隐隐作痛,可是一旦回归教理和舆论,罪恶感来得易如反掌。

一方面补救自己的自尊,一方面还记起那些好。

 

凌远真的不明白,父母对孩子的爱毋庸置疑,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期望去塑造,然后在失去掌控感的时候如临大敌。

 

就像在创造一个理想型。

 

 

学校的日子都是一样的开始,实习前的课程比任何时候都要繁重,没有午休,晚上还在解剖室一点点翻弄尸块。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都听见对面谢晗小声的背着局部解剖。

 

繁重的后果就是根本顾不上赵启平,凌远每次抬头看到对面默默背书的人,心里总会莫名其妙的涌上冷落感。后者却完全不介意,察觉到他那种金毛一样的视线还会从桌子下面踹一脚。

 

“干嘛,你这样我会有种头顶绿油油的错觉。”赵启平舒服的把脚放在凌远膝盖上。

 

凌远那点抑郁全被打散,又好笑又好气,“你倒是说说你能怎么绿,嗯?我才应该担心这个问题。”

 

赵启平斜斜的冲他抛了个媚眼,“那你这一年可要看好我。”

 

“当然。”凌远不动声色的摸了一把小腿。

 

谢晗对于他们在图书馆桌子下面的小动作已经习以为常,但是捡笔的时候还是非常无法直视这对狗男男。你们还可以更腻歪一点么。

 

事实证明,可以。

 

谢晗看着一起从厕所隔间出来的两人,凌远这厮一脸吃饱喝足的表情。赵启平嘴唇有点红肿,用脚趾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是考虑到这一年都没法开荤么?所以见缝插针的腻歪。”晚上在寝室谢晗还是没忍住吐槽。

 

凌远还真认真思考了下他这句话,“有道理,我可以现在先过个瘾。”

 

谢晗一点都不想跟他交流,拿起局解书开始老神在在的背。

 

凌远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赵启平一门都没开始考,离别就近在眼前了。十一月中旬就要启程,连圣诞节都没法在一起度过。

 

打包断断续续花了好几天的时间,行李全都寄到医院。凌远干脆在外面带着赵启平住了最后几天酒店。两人一反常态地没有没日没夜的滚床单。

 

凌远走的那天,天气很阴沉,寒风刮得脸有点疼。赵启平一天都满课,没法去送他。中间休息的时候他站在六楼的天台,恍然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也是这样的天台,他站在凌远背后,怎么也没想到三年后会这么不舍。

 

挪动几步走到凌远当时站的位置,整个校园收入眼帘,因为少了一届学生显得意外空荡荡。突如其来的孤独包裹全身,风声呼啸着穿过整个天台,旗帜在嗦嗦作响,抬头目之所及最显眼的是沃尔玛的招牌,显眼、但是很遥远。

 

赵启平深吸了一口气,转头走进教室。

 

到了S市凌远和谢晗跟搬仓鼠一样忙活了一天,晚上的时候整个人都跟散架差不多,医院附近全是过去的旧家属楼,他们俩租的房子在六楼,没有电梯,凌远一路把行李扛上去,觉得比搬砖还累。

 

“你当时为什么不能找个低一点的楼层?”凌远瘫在唯一一张较为整洁的床上,趁着休息的空档问谢晗。

 

“因为六楼最便宜。”

 

这理由实在是完美无缺、无法反驳。

 

然后凌远就继续挺尸了,租房的天花板有点老旧,整个房间泛着发黄的感觉,墙纸花色暗哑,让人很容易想起小学的时候,一放学就直奔回家,穿过被油烟熏得发黑的夜市、口袋里是几颗糖果、推开门的瞬间天花板上暖黄色的灯光。

 

他的眼睛闭上又睁开,突然无比希望赵启平也在灯光里。

 

实习医院是不会给你喘息的时间,凌远和谢晗第二天下午就去开了会,交二百块钱领了胸牌和通行卡。

 

后天一早就要去科室报道,凌远早上六点半就起来,想了半天还是把白大褂塞在书包里了,谢晗也一样,用他的话说就是“不想没到医院就被人砍了。”

 

医院门口有几家冒着热气的早餐摊,一掀开抽屉,一个个略寒酸的包子满满当当的挤在里面。凌远咬了一口梅干菜馅的包子,差点没被齁死,连喝了好几口水。

 

一楼不到七点就挤满了挂号的病人,排成各种弯弯曲曲的形状,凌远和谢晗不得不从人群中挤过去才能到达电梯。被左右分开的人都是一脸警惕,生怕这两个人是借机插队。

 

五楼是外科门诊,七点钟门还紧紧关着。突然一阵恐慌涌上来,一句话插进思绪:一件事的毕业,往往是另一件事的开始。

 

所有的开始,都在这扇紧闭的门后。

 

赵启平站在食堂一楼的窗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已经没有要等的人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多买了一份的早餐,随手扔在垃圾桶里。

 

杨子宁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随后脸上挂出一个笑容,大大咧咧地快步走过去,揽住了他单薄的肩膀,“平平~”

 

教学管理是个看着挺年轻的胖子,第四军医大的博士,上来就是一张笑眯眯的脸,头发里面很多白发,“大家这两天先随机分配一下吧,等适应两天再告诉我你们的意愿。”

 

凌远穿着一身白大褂,后背挺直,半阖着双眼,挡住了些许锋芒。谢晗看了他一眼,“先去门诊?还是病房?”

 

“门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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