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与灯塔 【凌赵】
第九十一章
只要你愿意，所有的事用四个字就能度过。那就是得过且过。
赵启平站在病床前，听着叶主任一个病人一个病人的仔细询问，脑子光过滤记录信息都来不及，也没有别的心思分出来思考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凌远。
不过这样也好，他颇为享受这样的忙碌。一连几天都让自己处于连轴转的状态，无形之中就成功避开了想避开的人。连同对方的道歉。
“一会有个病人，你收一下。”叶主任查完最后一间房叮嘱赵启平。
后者点点头，接过薄薄的住院通知单折起来塞进口袋。
等到病人来到面前，赵启平从一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手里接过X线片，对方的母亲还在絮絮叨叨自己的打算，“医生，我们想最快的住院开刀，我女儿六月份就要高考了，不想耽误她时间。”
赵启平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安抚的话张口就来，“我们会和你们讨论手术时间，这个不用担心。”
最后一句这个手术不麻烦还没来得及冒出头就被赵启平强行咽下去，他的瞳孔在目光触及到腹股沟处阴影时剧烈收缩，不好的念头伸出密密麻麻的藤蔓抓住心脏。
那边母亲还在千谢万拜托，小姑娘戴着眼镜有问必答乖巧得不得了，赵启平程序性地走完住院所有流程，在对方去护士站报到后揉了揉太阳穴，身心俱疲地往椅背一靠。一旁看完全程的彭禹走过来，拿起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夹进病历本的X线片仔细查看。
“像是淋巴瘤。”
赵启平嗯了一声，然后叹了一口气。
“还没查呢，说不定是不是。”彭禹似是而非地安慰。
“嗯，就是觉得还这么年轻……”
“别想了，医生这种职业本来就是跟死亡针锋相对的。”彭禹一副看透世事的语气，“命运会因为你年轻就高抬贵手么？”
赵启平不知被他这句话戳中了哪个点，懒洋洋模式瞬间开启，“哎……好想在家当个米虫啊……”
“找个总裁就行了……”
“这年头总裁竞争多激烈啊，”赵启平抬了抬手，“而且总裁一般都肥头大耳，大腹便便……辣眼！”
“谁说的，上次来找照哥的那人不就是一年轻帅气的总裁么。”
赵启平认真地想了想，“一般年轻帅气的总裁都身负传宗接代的使命……”
“代孕啊。”
“……”赵启平无言以对。
彭禹冲他眨了眨眼，“其实我也是隐藏的富二代……”
“这位富二代，昨天你刚被自己两块钱的修眉刀划破脸……”
彭禹默默捂住眉骨上的创可贴……
凌远一进办公室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赵启平倾身凑过去揭开彭禹脸上的创可贴，用止血钳夹着一块碘酊棉球娴熟地擦拭。后者的视线不知道是定格在他身上哪个地方，脸上还笑盈盈的。凌远的火瞬间就上来了，直接上前扯住赵启平的袖子把人拉开了。
“怎么……了？”赵启平看着凌远劈手夺过止血钳，啪地一声扔在器械盒，一句话淹没在嘴里还是没说出来。
彭禹若无其事地起身，慢条斯理地拿起医用酒精淋湿纱布，然后下先擦了擦眉骨脱碘，接着仔仔细细地把器械盒里被碘酊棉球染黄的地方擦干净。
这期间凌远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赵启平只觉得尴尬一阵阵围过来，他往旁边迈了一步，结果被凌远强硬地握住手臂拉了回来。
一直到彭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凌远还保持着宣誓主权的姿态，赵启平伸手覆住他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在凌远转过来的目光中一点点把快要翘起来的嘴角收回来。
凌远盘旋在嘴边的话终于还是被彼此间凝重的气氛激了出来。
“你喜欢这样？”
赵启平很冷静，“我不想跟你吵。”话音刚落办公室就有人走了进来，凌远收敛起一身的扈气，留下一句“晚上一起吃饭。”便拿起病历走了。赵启平神色自若地冲进来的规培医生打了个招呼，随即也开始自己的事。
晚上七点，赵启平坐在办公桌前玩手机，斜对面是当天值班的李风照，两人之间几乎无话，等到凌远风风火火地进来，白大褂连脱带扯，赵启平起身手机往口袋里一扔，长腿一迈直接跨出门。
这下尴尬的是凌远……他朝李风照点头示意“走了。”对方挥了挥手。
一路上凌远都没追上赵启平，直到后者站进电梯，摁住开门键不放，这才相处于同一个空间。
“去哪吃？”赵启平依然不看他。
“你来定吧。”
“行。”
赵启平径直把人带到上次的日料店，拿到菜单跟服务员点了一份茶泡饭和厚蛋烧，跟着递给对面的凌远，“看看想吃什么？”
“嗯？”本以为对方会连同自己的一起点了的凌远有一瞬间的愣神。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赵启平解释道。
凌远点点头，自己给自己点好餐。
等待的过程中，赵启平低头不知拿手机刷着什么，凌远酝酿了下话题，“最近王主任好像又计划床位的事了……”
“咱能不提这个么。”赵启平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语气不好，放低了说下一句，“我不是很想知道这些。”
“好好好，不提了。”
“最近累么？”
“还好。”
“别熬夜，也少在外面吃饭。”
“嗯。”
妥帖又疏离。
凌远突然发现，当赵启平沉默的时候，自己已经无法从他眼中读出任何东西了。
铺天盖地的惶恐卷着上午的一幕，最后变成重重磕在桌面上的水杯，啪地一声引导过来赵启平的视线。
“你是不是……已经跟我没话说了。”凌远声音很轻，不仔细都听不清。
赵启平略带疲惫地抚了下头发，“听什么呢？我真的不想听王主任怎么了，床位怎么了之类的，我也很累，我只想聊一些愉快的话题。不想每天下班继续重复或者被迫回想来回答你。”
“所以真的是没话说了么？”
“不是。”
凌远怒极反笑，“你跟别人有说有笑，到我这就一句话都不聊。”
“因为别人不让我心烦。”
“那你怎么不跟别人在一起？”凌远语气咄咄逼人，“还是已经在一起了。”
赵启平看着他，眼神迅速冷下来，起身就朝外走。